
那一年大女儿才九岁, 念三年级, 正逢经济一片蓬勃, 各行业皆欣欣向荣。我们经营印刷生意亦显得格外的忙碌, 印刷机飞马奔腾不停地滚动, 辗辗转着叠叠高高的白纸张, 唰呀唰呀响的却丝毫没察觉头上已顶着黑墨墨的一片, 在归家路途中, 孩子竟已然入梦了。
犹记得被逼迫的工作骑劫了好几晚, 在一个宁静之夜, 漂亮宝贝一面笑眯眯走来, 打插了我和太太在星夜下的闲叙, 她倚在母亲旁说, 美术组辜老师挑了三位同学做校代表, 我可是其中一位咧! 耍出一副自豪与自信的模样, 我抿嘴一笑没答腔。 讶异的內心怀疑着自己, 同处一个屋檐下竟然没察觉她的绘画天份, 心头旋即涌起常处于“忙与盲”中, 时光打从指缝中流逝而导致孩子缺于关注。对她这次入选参赛, 无形中确是给了我们莫大的感悟, 不其然地孩子亦间接掀动了我和辜老师往后的一段情感。
当天临睡前, 我跑进她们姐妹房, 这是小女一贯淘气作风讨我给予她睡前的安抚, 同时也给大女儿提供些意见与渴望的鼓励, 带着轻松心情作赛必然是最切记的叮嘱。经过那次获奖, 孩子也陆续被圈入校队。每当在美术课堂上, 她彷若个太阳引着朵朵向日葵全把注意力牵引了过来, 辜老师可真让孩子在童年岁月中留下了淡淡的喜悦与憧憬。她的悉心指导逐渐也提升各个同学对美术的审美与兴趣。
记得那一天, 她抱病拎着学生们出赛, 我在现场目睹她胃病复发抱腹的痛楚表情, 坚持欲要完成使命的尽责心, 真是触人心扉。和她最后一次接触, 印象依然深刻, 我坐在病榻床侧, 看到她的憔悴虚弱和深凹的脸颊, 心头顿感一酸。而后, 和她侃侃谈起毕业后各人的种种, 也慰问起她的病状, 她竟以温和的口吻复我身陷于末期胃癌。我愕然不已, 久久无法吐出半句慰籍从那颤动着的口, 內心亦顿感戚戚然地抽搐, 情感的流露就是这么容易在我涌动的情绪中显露。
为了不徒增她的忧心, 我惟有寻求各种思路转移了话匣子。和老师滔滔谈起任教生涯, 一昱儿您与母校并肩就三十余年, 也不意地竟骚动起我童年的记忆。姑且就乘着这记忆的羽翼, 回顾当年骑着老铁马咿咿呀呀响着, 来校教课的六年级班导师何育行, 我欣赏他从严师而逐渐和学子们走向亦师亦友, 进而纳入同轨。依稀记得一次, 在课堂上当场为艺术沙龙绘出那幅画, 同学们个个都瞠目结舌竖起大拇指称赞不已, 那时我方才意识您对美术竟有那么深厚的造诣。 巧手的十指在琴键上快速滑动的影子, 一边于高音嗓子唱出那首《送别》, 旋即起了个念头长大后欲想成为一位出色的钢琴手, 以至在中学时期我常流连于青年会所的琴键上, 似模样仿他边弹边唱去寻索那段愉悦的日子, 欣然想起, 您真仿佛是我贫瘠时代的亮光啊! 然而, 老烟腔五年级班导师黎国洪, 早已驾鹤西归了, 花和尚鲁智深和豹子头林冲, 可是我小时后从他那得知的故事启蒙, 当时童騃的心, 一课堂听一回合的名著《水浒传》仍嫌不够, 您无不欣然应诺课后再延续的霸气要求。 我更怀念您唱出的《田园之歌》与《青山绿水》, 待我年岁稍长, 方才知道那位竟是您多么崇拜的一代作曲家姚敏先生, 您当时的声容笑貌, 现在依然清晰如昨。
临别的时后, 再端详您的倦容, 您轻轻地道诉, 既然是匆匆过客, 又何必再懊恼于无法改变的人生体悟呢! 就算乞求一分庇护, 亦未必能得个心安, 若能忠于岗位, 心无墨碍, 经已足够。这一别后, 昼夜交替不多个日子就传来了恶耗, 心中俯仰无悔的辜美兰老师也安然离世了。尽管只留下淡淡的一抹, 那也已然深深嵌入我心版上的记忆中, 促成了段段的回忆。
您一生中忙碌, 尽责于学子, 忠诚于教育, 在我心目中, 是位好老师可是当之无愧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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